【重庆市肿瘤医院医者仁心系列报道之六】王颖:最怕听病人家属说“放弃治疗”
希望在左,死亡在右。进入放疗科治疗的患者,大多是身患恶性肿瘤的病人,所以,放疗科的工作,就像一场与死神的竞争,赢了,病人就可以重返社会,输了,随时可能被死神带走。
作为重庆市肿瘤医院肿瘤放射治疗科主任,王颖每一次见到这种生离死别,都备感痛心。她最怕听到的一句话,就是“放弃治疗”。
冒险收治被其他医院误治的患者
据介绍,王颖带领的放疗科是重庆市目前设备最完善、各种放疗技术开展得最全面的放疗专科。从事肿瘤药学、放射肿瘤学20多年,王颖擅长于各种肿瘤(肺癌、鼻咽癌、乳腺癌,淋巴瘤等)的放射治疗。所以,王颖的医术在业界是有口皆碑的。
4年前,患有鼻咽癌的李先生在市内某家医院被误导用伽马刀治疗,但用伽马刀治疗鼻咽癌其实是不适宜的,这就意味着在肿瘤治疗的第一步就错了,接下来做任何治疗都面临着很大的风险。比如此时用高精准放射治疗,就可能出现鼻腔大出血,窒息等危急重症。但如果不治疗,就会导致癌细胞复发、转移。
因之前被其他医院拒收后,李先生和家人都清楚地知道目前的状况,因此找到王颖后,恳求收治。而明知接下来的治疗风险很大,但看着李先生那无助的眼神,王颖没有拒绝。
接下来,王颖为其制订了详细地精确定位、精确计划、精确照射简称“三精”的治疗方案,及应对风险方案。因李先生非常配合治疗,经过放射治疗,李先生的病情得到控制。如今李先生只需定期回院复查即可。
“有时病人的生死,病情的好坏,在医生是否要为其治疗的那一刻,就可能决定了。如果我当时也拒收,他可能就会因此而绝望,病情只会越来越糟。”王颖坦诚地说。
病人危重时 最怕家属说不抢救
虽然有着丰富的诊治经验,但在面对危重病人需要抢救时,患者家属的一句“不需要抢救”就会让王颖感到很无助。
2年前,从事医疗质量管理控制的一位上级女领导,因肺癌复发来找王颖。因在其他医院进行了放化疗,身体免疫力很低,王颖建议住院治疗。由于科室病房年限已久,有着职业习惯的她就给王颖提了一大堆意见和建议:墙壁应粉刷了,给床位增加帘布,提坎容易摔倒,哪位护士态度不好等。
王颖发自心底地感谢她,同时也很想帮助她。没隔几个月,她的心肺功能出现问题。王颖和患者丈夫商量,是否要进ICU?进,至少有希望;不进,就一点儿没希望了。可在住进ICU 5天后,她要求停掉所有的治疗,说不想毫无生活质量地活着。任医生怎么劝说,可她丈夫还是忍痛答应了,不允许再做任何治疗和抢救。
“看着她眼睁睁地被死亡带走,作为一名医生,我们感到非常痛心。”王颖难受地说,就算医生违背病人和家属的意愿,将其抢救过来了,但帮她度过了眼前的这关,但肺癌复发的治疗效果差。所以那种无助感真的很让人受折磨。”
在病房里最不愿看到生病的孩子
20多年的从医生涯,王颖也在病房这个小社会里,体验到了人间百态。比如在面对癌症时,有感人肺腑卖房为丈夫治病的妻子;有不仁不义连2万元都舍不得为妻子治病的丈夫;有让人哽咽拉着手拥抱在一起唱歌拒绝抢救的夫妻……看尽了人间百态,王颖的最大的感受是,医生眼里没有好人、恶人、穷人、富人之分,人与人之间的区别,就是健康人与病人。
在病房里,王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孩子。但现实的残酷却让任何人都避免不了。王颖至今还记得5年前因患髓母细胞瘤而住到放疗科的8岁圆圆。
“王阿姨,王阿姨……”每次看到王颖查房,圆圆就会像看到妈妈一样热切地叫王颖。“你今天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……?”听到呼唤,王颖再忙也会弯下腰去摸摸孩子的头和脸蛋。
原来圆圆的父母离异,妈妈再婚且又有了孩子,平时大多是继父在病房里照顾她。圆圆在病房住的时间长了,乖巧懂事地圆圆就和护士、医生们热络了。病情好的时候,她还会和护士、医生们嬉戏玩耍一阵。但最终圆圆还是不幸地走了,科室里所有的医务人员都很难受。
“我也是一位母亲,不管是不是我的孩子,只要一看到那些弱小的生命被死神无情带着,心里就最难受。所以最不愿在病房里见到孩子。”王颖伤感地说。
从医生涯中最难忘的一件事?
1年前,40岁患有口咽癌的刘女士找到王颖。本来像她这种情况,可以先做手术,再进行放疗。但是爱美的刘女士担心手术后会留下疤痕,影响面容。了解了刘女士的本意后,王颖还是决定介绍她去找从事口腔的同学咨询。可即便得到了口腔专家“可以手术”的答案,刘女士还是决定找王颖做放疗。
拗不过刘女士,王颖为其设计、安排了放疗方案。最后治疗很顺利,刘女士的病情不仅得到了控制,而且一点也没影响生活质量。为了表示感谢,她送给了王颖一封亲自动手设计的非常精美的感谢信。
“真的让我很暖心,当然我在乎的不是它到底有多精美,而是切实感觉到了病人那种用心的程度。”
从医生涯中最遗憾的一件事?
两年前,一位肺癌病人因突然出现纵隔淋巴结转移,他妻子和女儿认为突然出现癌细胞转移,与医生治疗不当有关,于是就组织亲朋好友10多人围着主治医生1个多小时,非要其给出说法。当我了解情况后,马上赶回医院。刚开始,家属的态度也很强硬,但通过两个多小时的解释、交流后,他们也清楚地明白了这只是病情恶变表现出的症状之一,而当前要做的不是浪费时间追究没有告知清楚责任,而是讨论接下来的治疗方案问题。经过两个多小时的交流,虽然最后大家握手言和,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小遗憾,为什么现在人与人之间会这么不信任呢?
怎么看待和处理医患关系?
从医疗发展地长远来讲,紧张的医患关系,会导致医生医生如履薄冰,比如不敢开展任何有风险的医疗,束缚医生进行临床试验的探索精神等等。所以,我觉得患者应多给医生一点儿鼓励、支持和信任,而做一个有良知的仁者医生,是一位医生必应有的执业准则。
好医生说
有时候癌症放疗急不得
在临床中,经常碰到一些癌症患者因没给予治疗,而跟医生抱怨,为什么不早点给我做放疗呢?“其实,放疗有时候还真急不得。”王颖说,放疗也是有利有弊的。它可以杀灭癌细胞,但如果使用不当也会带来伤害。如今的放疗越来越精确,可以最大限度地杀灭肿瘤细胞,最大限度减少辐射对健康组织的损伤,但这种“精确”需要大量的前期准备工作。
比如一位肿瘤患者来到医院,我们先要明确肿瘤分期,检查是否存在肿瘤的远处转移,个人体质状况如何,才能决定是否进行放疗。在决定选择何种放疗设备之后CT定位,然后再进行靶区勾画,上百层CT逐层分析,制定合理计划,这样才能做到有效杀死肿瘤而不至于伤害到周围组织器官。除了医护人员,我们还会让物理师、工程师和技术员共同参与,一起制定最合理的放疗计划。这些前期工作工程繁杂,一般需要数天的准备时间。
有研究显示,1-2周的等待并不会给肿瘤患者的预后带来不利影响,却更有利于制定最合适个体化的精确放疗方案;相反,如果不把这些工作准备好就仓促进行放疗,反而弊大于利。
当然,如果出现肿瘤急症,医生也一定会为他最快进行治疗。但总体来说,肿瘤放疗是一个“急”不得的工作,患者需要知道,做得好肯定比单纯做得快更重要。